没石饮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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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往者定】白玛家姐妹中心

·姐姐:白玛央金

·妹妹(性转):白马多吉


·一句话概括:白马多吉21岁生命里的某一天。

·送给亲妈【叶秦】,一切解释权归老叶所有,OOC就是我的锅。



春潮破开坚冰而来的时候,天边正微微露出曙色,山倾似的震响里还带着羊马受惊的低鸣。

白马多吉在姐姐怀里睁了眼,却没有完全醒,警惕地抬头确认了自己安全,又像年幼的羔子似的,窝回白玛央金身侧,舒舒服服地贪那一点暖馨。

她隐约记得自己做了梦,被困倦绑架的脑壳却实在记不起为什么会惊醒。神降的魂灵回归雪域后,白马多吉完成了自己的成人礼,在白林深处独自斩杀一头玛扎谬克,出众到无可挑剔。好像就是那时起,她偶尔会做相似的梦,日落,星空,与白鹿,暮光把雪域变成暴晒过的沙脊,荧荧明星往地面降落,一道道银槛明亮且坚冷。

青袍祭司说什么来着?······也许只是神降带来了暂时的不稳定,毕竟她是有过失败前科的,说不定休养一段时间就会自愈。多吉卷了卷被子,把自己和姐姐裹严实了,又一头扎入沉眠。


这回倒是没续上那个总也记不清的梦,记忆像一尾游鱼,从入海口往最初的那汪泉眼溯源,她梦见自己还很年幼那会,因着体弱多病,巫医诊过说想活得当男孩养,父亲亡故母亲改嫁,家中除去一个还在祭祀殿中上学的哥哥,只余央金姐姐同她相依为命,打她记事起对父母的印象就淡了,只有长姐如母,是翠微的高山,也是不冻的溪流。

雪域的天气绝大部分时间都好得很,不好的时候就能要了命,外面狂风猎猎,白玛央金坐在绣墩上,手里穿针走线做着活儿,同风雪赶时辰,要把正在做的新鞋纳了底子,小孩原本的鞋再穿就要顶脚了,可不能因为这个受凉。

“幺儿,搭把手,替我倒杯水。”

“唔······就来啦。”

谁家的小孩不贪床,白玛央金也不过豆蔻之年,却已然有端庄徽重的仪态,叫多吉起床只平淡温柔地这么一句,小孩却不敢不听,毛茸茸的脑袋尚埋在被子里,手已经伸出来,把放在床头的衣裳拽进被窝里,磨蹭了一小会,就端着碗温水到桌上,自己揉着眼睛,轻轻地贴着姐姐犯迷糊。

白玛央金咬断了打结的线,把依偎着自己还想再睡的妹妹抱到绣墩上坐稳,替她套上新鞋试试合不合脚,末了整理了小孩套得很随意的衣裳,仔细系好扣子,又把她露在外头的护身符掖到内衣里,贴着膛前薄薄的一层皮肉。

多吉被一通摆弄,倒是醒得差不多了,眨着眼看她,细声细气提醒姐姐喝水。白玛央金这才想起来回头看,水倒是还在,就是不剩一点热乎气了,于是无奈地笑着捏了捏妹妹白里透红的小脸,耳边的宝石坠子同她的蓝眼睛一样,都闪着秋水似的亮光。

“多吉呀,等姐姐老了,可是指不上我们家幺儿能把我照顾好啦。”


她小时候很内向,亲人都少得一只手数得过来,能玩到一起的朋友就更是没有,因此央金姐姐在她年幼的生命里占了极重的分量。没记错的话因着这一句话,她好像哭了整整一个上午,颠三倒四翻来覆去地否认。

“姐姐不会老的!”

后来姐姐是怎么把她哄好的?再醒时榻上只剩她自己大被酣眠,青色的天光已然大亮,白马多吉一边披上外袍一边想,也许是做了顿很丰盛的午饭,毕竟再抑郁的小孩饿扁了肚子也就不治而愈了;也许是一个古老的传说故事,她那时候深度沉迷某个传说,一有机会就缠着姐姐给自己再讲一遍,不厌其烦。

把靴子也穿上的时候多吉又想,或许是很多个哄小孩的承诺,因为自己不像是一个承诺就能哄住的别人家省心小孩······从内庭当值回来的扎西贡布掀开挡风的帘子,叫了一声阿娘,剩下半句噎回去,被火烫了似的转头就跑。

“小姨!”他惨叫一声,“你又不穿你自己的衣裳!”他母亲同她的幺妹差了9岁,容貌身形都相仿,平时他小姨在外女扮男装多年,在姐姐身边反而毫不拘束,穿着她姐姐的衣裳,腰条似柳枝,背影几乎没有分别,转过来看人时,未经细细描摹的眉少了女人家百转千回的婉约,合着那双眼却别有一番英气,山似拔地来,峰若刺天去————当然,这些都不是重点,暂时离开常年折磨的束胸后,她又不肯像女人一样穿衣服,只在腰间随意系上蹀躞带,衣襟还跟男人似的敞开,雪莹莹的小半片胸袒在外面,用她自己的话说,在家里束胸是不可能的,这辈子不可能,“别让我在家里看见这倒霉玩意”。

“矫情么子!你的光腚我还从小看到大呢!”

大外甥十三岁,已在御前当值,根正苗红,前途一片光明,半大的小伙子刚窜了个子在长肌肉,浓眉烈眼,也是至情至性,脸红起来快盖过纹身。多吉朝着门外笑喊一句,立刻觉得手痒,熟门熟路从柜子里翻出长刀,扛在肩上就去追。

“你、你不要过来啊!先先先把衣服穿好!”

“别跑啊好外甥,好不容易见一回,这不得替姐夫查你功课?来比划两下,要是我赢了你就叫两声亲亲姨娘来听———”


雪域的初春白昼短,这个家真正的男主人提着枪,踩着晖光进了院门,绕过影壁,看见坐在石桌边的两个人。

“扎西里,怎么在外头发呆?多吉也在啊,都不进去么?”

强巴德勒看着大儿子朝自己投来不可置信里还有点埋怨的眼神,摸不着头脑,白马多吉本是背对着他,散下一头乌沉沉的发,这下绷着的劲儿懈掉,回头喊了声姐夫,得意极了。

“我就说嘛,这家里除了你,还有谁会把我错认成姐姐?少废话,愿赌服输,你劈柴,你挑水,快去快去!”

“不会吧······”扎西贡布倒在石桌上,挠着头百思不得其解,“纳布琼不上当也就算了,为啥爹你也认得出啊?小姨明明就和我娘背影一模一样来着……”

怎么还给我排到小儿子后面去了,这是按着智商排的吗?强巴德勒瞅瞅自家大儿,脸上挂了彩,又瞧瞧也算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多吉,“是又打了架,被阿佳拉*赶出来做活么?”

年过而立的男人挽起袖子准备帮忙,走近两步看见自己的爱刀斜支在桌边,缠裹欲散未散。他和白玛央金的小儿子说话已经很流利,听见父亲的声音,拖着袍子磕磕绊绊地跨过门槛,男人弯腰把小儿子稳稳抱在腿上,撂下戍卫宫廷配发的长枪,拾起那柄比烧火棍起眼不了多少的藏刀,耐心地把捆布展平,又细细缠好。

红霞烧透了男人蓄须的半边脸,他的名字是弥勒*,于是年轻人就理所当然地从他的表情里读出慈爱和气,甚至平平无奇,就像那匹经年褪色的缠布,刺绣磨平,颜色褪却,瞧不见曾经的少年意气、品不出往事里荡气回肠的爱情。记忆的浮灰被吹散了一层,谁能想到他年轻时也曾提刀奋力闯出那座围城,叛逆地孤身游历雪域,遇险、濒死,然后遇见白玛央金。

强巴德勒力排众议娶了两情相悦的平民姑娘,又回家本本分分地继承自己曾一度挣脱的枷锁,倒也说不清天意和自己是谁向谁妥协,他的枪矗立在王都前,算是对人生连篇累牍的责任俯首,他的刀握在子侄辈手里,算是野火燎过荒原,还剩一股子春风年年吹又生。

“别在外边冻着了,替我回屋里问问你阿佳*晚上吃什么。”男人眯着眼睛笑,把依然很像烧火棍的长刀交还到多吉手里,扎西贡布一个人劈完了三天的柴火,气喘吁吁地叉着腰,“阿爸,我再也不当着弟弟的面听小姨乱唱了。”

强巴德勒心想难怪呢,多吉每次回来都打架,也没见白玛央金怎么认真罚过嘛,估计是又把神降那个世界的奇怪歌曲唱来了,她姐姐一贯不爱听那些。

“唱的什么?”

那仓嘉措原本老老实实坐在父亲腿上玩自己的袍角,此时仰起头,薄刘海下隐约可见点在眉间的启智朱砂,蓝眼睛清凌凌的。

“姨姨说她唱的是《十八摸》。”小孩吐字清晰。

“······”

庭院里的乌鸦叫了两声,父子三人在桌边六目相对,齐齐陷入沉默。


摸摸姐儿的青丝发啊,有一支白角梳上面插着啊

摸摸姐儿的元宝耳啊,有一副耳钳上面耷了着啊

摸摸姐儿的两道弯眉弯弯又细啊,最美的银牙嘴里含着啊————


十一岁那年,白马多吉第一次在祭祀殿里做坏事,也是头一次来癸水,被自己的师父罚回家禁足三个月,蜷缩在被窝里抽泣,以为自己遭了天谴小命不久矣。

白玛央金对着自己气若游丝的妹妹,罕见地没说要作什么惩罚,只脱鞋上了榻,说横竖你也到了这时候,干脆一次把你教个透彻,学得早不比学得晚要强?我是你姐姐又不会害你————别扭了,认真听!

不过是长辈传授些生理常识罢了,却因为小辈的不配合莫名变得氛围旖旎。雪、风、阳光,正在从白马多吉的感官里失焦远去,姐姐的指尖像枝头摇落的梨花,轻轻揉捏她的耳垂,越过纤细的锁骨,抚摸刚刚发育的雪丘,然后顺着颤抖的腰线往下,在她丹田点起一团冬日里的火。

天地灵根,不动道场,玄牝之门*,她也许晕了一会,也许只是恍惚了几个呼吸,方才还同她挤在一个被窝里的姐姐已坐在床边扣好了最后一颗衣扣,眉眼依旧是宁静的,却有无关风花雪月的妩媚。那团火把她四肢百骸烤热了,原本惨白的脸上浮起血色,多吉还是懵懂,却无师自通地牵着姐姐的袖角娇娇痴痴贴上来,养了许久的长发婉转膝上,像一匹泛着玉色的黑缎。

“阿姐,我还没学会呢······你再给我讲一遍,好不好?”



白马多吉把长刀放回原位,洗净了手转进后厨,又像小时候那样去贴姐姐的后背。

“阿姐渴不渴,我去给你倒水喝呀。”

这个动作好像能帮她记起当年姐姐的承诺,扎西贡布出生后,她曾一度惴惴不安,总缠着姐姐问她有了新的小孩还会不会偏爱自己,那也是她最后一次听见白玛央金对她说起,已然蜕变为母亲的女人一手抱着婴孩,一手把妹妹揽在怀中,慈慎地同她讲,幺儿别怕,姐姐照顾你一辈子。

姐姐照顾你一辈子。

那时候姐姐就是她的家乡。

人老了才会怀念过去,毕竟且嗔且笑春光老,年少正当时,美满风华意气,走得快,等不及追忆。

多吉的嗓音甜得好像能掐出水,白玛央金头也不回,由着妹妹在自己身后撒娇,她心里压了些东西:妹妹的女扮男装、妹妹的婚事、妹妹从别的世界带回来的痴想,桩桩件件不太沉重,却也难以轻易解决。

白玛央金悄悄叹了口气。月是故乡明,多吉尚年轻,一切还没开始,从没想过一步踏错可能会有回不去的那天。可她也还年轻,还敢明目张胆地疼爱与偏心,总想着我是她唯一的姐姐,我可以和妹妹在这样平淡的生活里安稳走过一生。


“肚子有没有饿?”

“有!”

“晚上想吃什么?”

“阿姐做什么都好吃!”









【后记·改自主线故事】

白马多吉跪在床旁,握着白玛央金枯槁的手,垂眼不语。她灯尽油枯的姐姐躺在卧榻上,出神地望着天花板,良久才说出一句话。

“给我拿杯水来。”

她松了口气,正欲起身,却被拉住衣袖,只听见低低絮语。

“都放下吧,这么多年,也该放下了。”

端着杯子回来时,姐姐已经安详地闭上眼睛,停止了呼吸。

她无助地蹲在床下,放声大哭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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